在南极拍片的德国导演跟你聊聊朝鲜的火山神话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赫尔佐格


原文:《WERNER HERZOG ON MYTHS AND MAGMA》

来源:《INTERVIEW》

文/采访:HALEY WEISS

翻译:CCG

出版时间:11/04/16





《进入地狱》 海报


一想到赫尔佐格曾在南极待了一阵子,然后又和一群灰熊一起生活、研究人类早期的洞穴绘画,那么对于他最近出没在火山口附近也会感到不稀奇了。


事实上,这样的话题对于一个多产的导演来说是一种正常的反馈:赫尔佐格在《苏弗雷火山》(1977)中见证了瓜德罗普岛上数以万计的人在火山爆发前的大撤离;在南极洲的活火山——埃里伯斯山上花费数日拍摄《在世界尽头相遇》(2007)。


后来他又遇上了2011年出版《Eruptions that Shock the World》的克莱夫·奥本海默,这本书又勾起了赫尔佐格对岩浆的喜好。“这些东西越想越吸引人”赫尔佐格回忆道,“所以我别无选择”。



《在世界尽头相遇》 剧照


在赫尔佐格最新的纪录片《进入地狱》中,奥本海默和他在一起穿越整个世界:从鸽子状的教堂(虽然看上去更像一只鸡)到印尼的默拉皮山;;再到东非大裂谷中发掘人种。


科学和精神环绕着这些地球上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而神秘广阔的火山口和喷射出来的熔岩则不断地提醒着我们它的规模是何等的雄伟壮大。


(译者注:白头山在我国称之为长白山,是中朝的交界处。朝鲜宣传出生在白头山的万景台,所以在朝鲜也被称之为为白头山血统。)



Interview最近采访了正定居在洛杉矶的赫尔佐格,通过电话聊了聊关于火山爆发、关于诗歌、以及以大胆而闻名的他是如何保持自己的“冷静理智”的。




“我们有七万年没见过火山爆发了”

HALEY WEISS:你是怎么看待这些极端地区的?就比如火山和像世界尽头一样的南极,这些地方很吸引你么?

WERNER HERZOG:呃,大部分的火山都很遥远。你必须要去阿拉斯加、北印度或者一些特别的小岛。但也有些火山离人类很近,比如维苏威火山,就在那不勒斯旁边。我们的附近也有这样的邻居,我倒是希望我们不必跑那么远。但可能是因为它们那种巨大的、令人敬畏的原始力量,我认为非常迷人,当然这是从电影的角度来说。当你看我的电影时,你看到那些镜头会感到难以置信的可怕、美丽以及危险。这些都是非常、非常电影化的。


WEISS:这些看起来像是火山学家Katia和Maurice Krafft拍摄的科幻小说一样。他们穿着正装、身边就是熔岩墙,然后伴随着歌剧的音乐。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地球上真实发生的事情。


HERZOG:事实上这些就发生在我们的身边,在所有的大洲、在海底,我们只是从没注意过罢了。当然,整个地球都是由我们脚下的熔岩而组成的,只有最中间的内核不同。



苏弗雷火山现状


WEISS:我们脚下的世界在不停的移动和变化,这一点让我感到深深地震撼。在你的电影中你说过这些火山对我们人类是“非常地冷漠”,并且“根本不关心我们在这里做些什么”。我很好奇你是否沉醉在这样的冷漠和这样的力量中?或者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些看法都是令人难以接受的?


HERZOG:这里其实想说的是:相对而言,把我们和自然或者宇宙相对比,我们人类的存在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你可以看看最近从空间探测器Chury上传回来的图片,远处有一颗彗星。当摄影机回首我们所在的地球时,地球只不过是浩瀚宇宙中的沧海一粟。这是一个新的比例感。我们脚下的火山和熔岩正是在提醒着我们这一点。我们已经至少有七万四千年没有见证过真正的火山运动了——那时候位于印尼苏门答腊的多巴火山,爆发的火山口直径都有超过一百公里。那是如此的雄伟壮阔,爆发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整个星球的大气都被黑暗笼罩着。不仅仅是熔岩和它所产生的热量;它遮天蔽日,让人类这一种族很难再生活下去。有一种理论说大概只有六百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幸存下来,也许两千,也许五千——但这确实是得靠运气。



多巴火山爆发概念图


WEISS:它确实用这样宏伟的方式结束了一些生命。我想到了1816年的“无夏之年”,就是玛丽·雪莱写《弗兰肯斯坦》的那一年。坦博拉火山爆发而导致了气候的变化,那一段时期食物稀少……火山影响到了一切。


HERZOG:也导致了大量的移民。这让我想到了爱尔兰人移民美国——虽然这是众多原因导致的结果。但是相对于七万四千年前的那场爆发来说,1816年的那一次就是很温和了,也微不足道。所以发生的这一切真的、真的很令人敬畏。但同时,火山也同样的高尚雄伟;它们创造了我们需要的空气。


《进入地狱》 预告片


朝鲜与火山的不解之缘

WEISS:当你回忆那些你拍过的火山爆发的电影,在瓜德罗普岛、在苏弗雷火山,你谈论到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一个人选择留下,不愿撤离,而且好像有着“面对死亡的另一种态度”。


HERZOG:对,他当时拒绝撤离。七万人在几小时内撤离了那里,他们逃走了。而一个贫苦的农民只是站在他们的身后,拒绝离开。我感觉这个非常、非常引人深思。



熔岩翻滚


WEISS:作为旁观者我很惊讶他做出的这一决定。当看见这么多人从当地撤离——作为旁观者的你,对待死亡的态度有没有发生转变?


HERZOG:不,并没有。在此之前我早已想好了自己的一切。【笑】但是我确实是非常、非常好奇人类是如何生活在火山脚下的?他们是如何应对这种永久性的危机的?他们是如何突然创造了属于他们自己的信仰体系、他们的新神和恶魔的?这些非常奇怪,举例来说,在,一座火山位于中国与他们的边界上,但是在神话中,那里却是朝鲜祖先的诞生之地。这个神话可以追溯至四千到五千年以前。,他们将日本人赶出了他们的国家,他们声称火山给了他们革命的力量,说这是他们革命力量的中心源泉。你在这个国家看到的一切宣传,归根结底都离不开火山。比如你看见了朝鲜新的画像,前面站着的是他,后面就是火山。



金氏父子与身后的火山


WEISS:当你到达安布里姆岛上的第一座村庄时,你说:“时间好像并没有握住他们”。这看上去对于缺乏信息的朝鲜也同样适用,他们生活在如此超现实的一个空间里,这点也令人费解。


HERZOG:这当然是非常神秘的,因为那里的人们与外界没有多少联系——或者说他们与外界的联系是非常、非常局限的。他们没有与外界相连电话,没有收音机,没有电视,没有电影,没有报纸——没有任何能与外界沟通的东西。非常神奇、并且严格,统一的政府强迫着你走出每一步。你可以看见由观众创造出来的运动场,翻开手中的卡片,同一张亲爱的照片,或者是火山的照片,这可是由十万人统一拿出来的照片。这种形式的纪律和一致性,完全是令人震惊的。




WEISS:你认为这种朦胧的力量和自然中不可控制的火山有某种联系么?火山在他们周围塑造了一种神秘的力量。


HERZOG:我认为是的。火山的力量在它爆发的那一刻暴露无遗,如此的生动、显著。它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几乎在世界各地都一样,火山带来了新的神话和新的神祇,朝鲜并不是一个特例。当你身在其中时,你会觉得这是完全合理的,他们的革命神话与火山连接在了一起。

“我总干些不寻常的事儿”

WEISS:我知道你之前所说的,当你构建这些叙述时你要找一些诗歌或者更深层次的真理。但当你进入到这个项目中时你最关心的是什么?只是开放性去了解那些人有什么想诉说的么?


HERZOG:嗯,这是一种好奇心,也是一种诗歌的感觉。你在“冰岛”这一章节中特别能感受到。当我吟诵着古老的冰岛诗歌时,有一种非常奇妙的庄严感将我和火山连接起来。我来到火山附近,我知道这里有着诸多的神话环绕着它,神祇、巨兽、恶魔都由它所创造。当然,你不用做任何的研究:你只是到那里去拍你自己的电影。这不是说我在拍摄前就开始旅行,不带着摄影机、花了半年时间在这些火山中来来回回,然后回来就带来了成片。你必须有一个清晰的心态,必须完全敞开自己,那些人才会愿意告诉你。你不是在塑造他们;你不要强迫客观思绪进入你的意念,你要做的只是打开自己的心扉。



站在火山前的赫尔佐格


WEISS:你曾经说过你在拍摄这些纪录片的时候你有权去对于真相进行介入。你能详细的说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么?


HERZOG:当我们说到介入的时候,我们说的是艺术介入,当你在介入的时候,你要非常的小心、带有常识和责任感。我相信你之前从没看过这样一个和火山有关的电影。这不是国家地理频道。这是疯狂的想象力和极具诗意的敬畏感,这些你在其他的电影中无法看到。当然,这是我在自己评论自己所创作的东西。举例来说,在影片结尾处当我说到岩浆在我们的脚下无处不在的时候,无趣的人类与来回奔窜的蟑螂、畏缩的爬行动物毫无差别。你看,这些话你就不会在国家地理频道或者PBS的电影上看见。。



在片场的赫尔佐格


WEISS:当你提到你的电影时,你说在电影制作中你是唯一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你在拍摄中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十年前你第一次去南极和火山时,为什么克莱夫认为你会拿绳子把他绑到火山口?


HERZOG:嗯,在媒体上是有这样一个关于我的奇怪神话,因为我总干些不寻常的事情。我曾经把一个巨大的汽船拉到了山上;我曾经拍摄故事片的时候把所有演员催眠——这些事情确实蛮不同寻常的,而我做的这些事情,其实是肉体上的大胆尝试。在拍摄其实非常谨慎,我所做的一切都非常谨慎,决不允许任何人在我的电影中受伤——不止是一个演员,也没有任何特例,是所有人。但奇怪的是,有了这种神话的萌芽,我就不能停下。试图谈论这一点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但围绕着我的话题趋势好像都是克莱夫·奥本海默的。在实际拍摄中,他知道我对任何冒险的表演都毫无兴趣,我的兴趣只在工作上。他也深信我是冷静理智的。(大笑)就是这样的。



上影节中的赫尔佐格


WEISS:有没有观众反应过看完你的电影之后还一直沉浸其中,你认为这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


HERZOG:这听上去很奇怪。但看我电影的人通常都会被带入一个更深层次的地方。我们谈到《终结者》之类的,这些电影带来的感觉消失地比你想象的都要快。人们可能会用某种方式把电影变成自己的梦境,用某种方式融入他们的生活之中。我最近经常听说,人们告诉我当他们从电影院出来后,看完我的某一部电影,他们就不再孤单了。这可能更多的是一种感觉吧,如果我真的成功的做成了这样的电影,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在世界尽头相遇》 剧照


小彩蛋:熔岩与可乐的相遇^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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