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奇物志【第二章】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陈鹿还胆战心惊着呢,就粗略地把昨天晚上的事和潘格润讲了个大概。

傍晚她在帐篷里等老白和江抑来营地汇合的时候,潘格润正在老林子边上拾柴。无线电里传来老白的惊叫时,潘格润以为是江抑出了事,还大叫了一声“师傅”。

江抑在无线电里让潘格润生起火围个火墙,然后就自己跑去救老白了。熊瞎子被江抑诱骗进陷坑里之后,两个人在无线电里说正往营地赶。

“我师傅说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快出老林子了的时候,江哥,你师傅忽然说,要和我师傅拖延一会儿,让我们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动。

“这个时候我心里正奇怪呢,天都黑透了,还有什么事比回营地更急的,我回头看看你,发现你把火墙都点上了,趴在地上都睡着了。

“把你拖回帐篷里之后,无线电里就再也没有传出来过他俩的声音了。”

听陈鹿说完之后,潘格润也是满肚子的狐疑。他又抄起望远镜往树上看去,发现老白的那件橘色冲锋衣和那张诡异的脸都没了踪迹。

“妈的不管了。”潘格润说,“往林子里走走,昨晚那天气,半小时应该也不远,咱俩去找找,哪怕找着咱师傅被熊瞎子吃剩下的骨头也算是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你别瞎说!”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咱也不能光想好的不是?”潘格润又往树上看了一眼,冷杉上没了一点儿动静,仿佛刚刚那骇人的景象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话不多说,两人往林子深处走去。以前从没跑过野外的两人走了不多远就浑身没了力气,几乎是拖着步子在走。

潘格润越走越觉得腰上绑着的绳子扯得更紧,快速连接扣被扯得绷直,好像陈鹿是在地上拖着一样。

“累不累?累了就歇歇。”他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又说,“还是歇歇吧,我也累……”

潘格润掸掉一块石头上的积雪,在上面坐了下来。他往旁瞅一眼陈鹿,这一瞅不要紧,瞬间把他吓傻了眼。

陈鹿不见了。

原本拴在她腰带上的绳子,现在悬在半空,像是漂浮着一样,绳子那头还一晃一晃地在动。

潘格润扯了一把绳子,直感觉绳那头愣了一下,也开始往回扯,一把给他从石头上给拽了起来。

这下潘格润心里顿时炸了毛,紧盯着绳子那头,一把按开了航空铝制的快速连接扣,也不觉得筋疲力尽了,小腿往地上猛地一蹬,火烧屁股似地就朝林子里跑了起来。

刚跑出去没几步,潘格润就听见身后地动山摇的一声吼,这声音听着就像十几只东北虎同时在叫,和早上听到的那声一模一样。

他一回头,就看见一双血红血红的大眼睛,伴着一张血盆大口飘在半空,口里獠牙交错,还冒着热气。也顾不上害怕了,两腿跟上了马达似的跑起来。潘格润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回头望一眼,就看见那只有眼睛和嘴的一张面孔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快要追上自己了。

突然脚下一空,潘格润两眼一黑,就叽里咕噜滚进了一个洞里,洞上盖着的积雪稀里哗啦地砸下来,紧接着,那对血红的眼睛和一张血盆大口就探进了洞口。

那嘴猛地吼了一嗓子,洞壁上原本被冻得硬邦邦的土渣被震得劈头盖脸地落下来,震得潘格润直觉得耳膜都快穿了。脑袋里七荤八素,直犯迷糊。还没等缓过劲,只感觉身后一阵风,一个老大的黑影从一旁冒出来,把潘格润撞在洞壁,一张脸硬生生被拍在冻土上,就觉得鼻子一热,伸手摸一把,一手的血。

他再去看那黑影,原来是头熊瞎子。

这洞估计就是熊瞎子冬眠的地方了,被那玩意一吼,给吓醒了。起床气一上来管你什么妖魔鬼怪,一个熊抱上去就开掐。

熊瞎子的嗅觉很敏锐,尽管洞里黑黢黢的,可从洞口飘进来的味儿就能闻出来者不善,索性也就不管潘格润,直奔那玩意儿去了。被熊爪一挠,那洞口的怪物受了伤,一排血印子里汩汩地冒出鲜血来。潘格润这才明白,原来那怪物是透明的,看那眼睛和嘴的高度,身高应该和站起来的熊瞎子差不多高。别看刚才还穷凶极恶的,这会儿跟熊瞎子pk起来,明显不是对手,这时已经流了一身的血,渐渐显出了形来。

这玩意儿看起来,是个人形,身上的毛被血一沾,整个都红彤彤的。

眼见打不过这熊瞎子,这个透明怪物转头就跑,熊瞎子也趴下来,四脚着地去追它。

潘格润见这情景,心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深吸了一口气拔腿刚想往洞外跑,却被什么东西勒着脖子一把给拽进了熊窝黑咕隆咚的深处。

潘格润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想着“完了,敢情洞里还有头熊,还他妈是对儿夫妻。”寻思着,就两眼紧闭,等着被熊一巴掌拍死。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就感觉那熊贴着他的脸呼吸。他心说这熊瞎子跟这儿闻我呢,估计以为我不是个活物,熊瞎子不都只吃活的吗,要是把我当个死的,可能还有活路。

正想着,就听耳边“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

潘格润吓了一跳,心里嘀咕着,熊瞎子这是试探我呢,饿了一冬天了,这手劲儿也不大,扇一巴掌就扇一巴掌吧……

“这小子吓昏过去了?”

潘格润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想着怎么着熊瞎子也不会说人话吧,就把眼睛猛地睁开,就瞅见一张大脸贴着自己,黑暗里一下子没看真切,他和说话那人都吓了一跳。

“我去你娘的吓老子一跳,睁个大眼睛跟什么似的。”白天舒说着把脸猛地挪开,一脑壳又磕在后边的洞壁上。

“白哥?怎么是你啊?”潘格润问道。

“不是我你还希望是熊瞎子啊?”白天舒灰头土脸的,身上披着的毯子也脏兮兮,每说一句话嘴里都冒出老长一串白气。

“你咋还在熊窝里呆着呢?我师傅呢?”

“你小兔崽子怎么那么多问题?”白天舒一边拖着他往洞口走一边说,“昨晚天也黑了,循着火光我跟你师傅去找营地,可是怎么走也走不到,干脆就先进了这个洞,想着呆一晚上就回营地去。谁成想半夜进来个熊,估计就是昨天那头被骗到坑里的,冤家路窄,又找上门了。不过还好,可能是因为我身上喷了防熊剂,一整夜都没发现我。”

“那我师傅呢?”

“我也不知道,昨晚熊进洞的时候,我一睁眼,就发现你师傅不见了。”

“你俩没生火?这一晚上不冷吗?”

白天舒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你过来。”说着扯起他又往洞里走,走到熊洞深处,拉着他的手扯下手套,一把给摁到最里面的洞壁上。

“热的?”潘格润一脸的疑惑。

“估计是贴着温泉,这一块儿是热的。”白天舒说。

“哎?”白天舒忽然盯着潘格润说,“小陈呢?”

潘格润把来时路上的事一五一十和白天舒讲了,老白听了,脸上的神情一下就变了。

“别是叫这雪人给抓了。”

“这就是世界未解之谜那里面说的……雪人啊?”潘格润带着老白往营地走,一边走一边说,“雪人不是白的吗,那东西,怎么跟透明的似的。”

老白没说话,站定弯下了腰。地上是一路追着潘格润的雪人留下的大脚印,老白从脚印里面拣出一根白毛。

“你看。”他把白毛竖在手表上,用手遮住表盘,按亮了表盘的背灯。那根白毛的另一头就亮起了一个绿色的光点。

“这是……光导纤维?”潘格润感觉明白了什么。

光导纤维能把光线从一头传导到另一头,从而使光线能够改变直线的传播路线。如果雪人身上的毛是光导纤维,那它看起来是透明的就不难解释了。

“可是光有一身光纤毛也没什么用啊?那光纤毛又不是一根根从背后直接穿到胸前的,再说了,就算是这雪人穿得跟个线球儿似的,那每根光纤传导出来的都是背后一整幅的景象,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浑身发亮的东西,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天舒说。

潘格润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指着前面说:“营地那……怎么有火?”

“你们走的时候没把营火给灭了?”

“灭了……也可能是……没灭干净?”

“就你这样还做什么野生动物保护,破坏野生环境也就是你这样的人了。”白天舒说着,往营地走去。

突然,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愣住了一样。

“咋了白哥?”

“别……别说话。”白天舒轻声说着,头也不敢回。

潘格润后背一凉,也顺着他的目光往营地看去,只见那营火旁,十几只血红的大眼睛盯着他们,不时有几张嘴张开,哈着白气。

潘格润定神数了数,一共十二只眼睛,看来那火堆旁围了一圈六个雪人,估计是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这时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准备跑吧,听我数三个数……”白天舒压低声音说道,“一……”

忽然从老林子的另一头窜出一道金黄的影子,直扑离营火最远的那个雪人而去,登时就把那雪人扑倒在地,雪地上出现一个人形的印子。潘格润看清,那是只健硕的东北虎,竖起的尾巴和他胳膊一样粗,咬死第一只雪人之后,就踩着那雪人的身子,呲牙瞪着另外那几个惊惶失措的雪人。

别看那雪人吼起来一个顶俩,真打起来,一群都干不过一只东北虎。这时看着死了一个,剩下的都作鸟兽散了。

潘格润心想,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走了熊瞎子和雪人怪,这又来了个东北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这东北虎还呲着牙一脸怒气,一看就不是什么人兽亲善的主儿。

正想着,这东北虎就凑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潘格润迈着猫步靠近他,嘴边和獠牙上血哧呼啦的。

潘格润往旁一看,早就没了白天舒的影儿,估计是数完那三个数,就自个儿跑了。干脆把心一横,两腿一软就坐在地上,等着待会儿和老虎唠唠家常。

“好歹咱俩也是老乡,我吉林的,都是东北的,老乡见老乡,你不说两眼泪汪汪,你也不缺我这口吃的,就嘴下留情,把那个玩意儿先吃了,吃不饱再来找我,我就坐着等着,你看成不?”潘格润伸手往死了的那个雪人身上一指,那老虎一愣,也顺着看过去,潘格润这才发现,死了的雪人身上变成了北极熊一样的白色,一身竖着的白毛都显出了形,趴在雪地上,看着就像只白色的大猩猩。

“头一回见东北虎吧?”

潘格润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就激动地喊了出来:

“师傅?”

刚激动完,心里就觉得不对劲儿,忙再回过头来看那老虎,才发现它趴在地上,像个温顺的大猫,正舔着前爪上的毛。

见江抑往营地那边去,老虎也爬起身,跟在他后边走过去。

“师傅……”潘格润看着,愣是不敢跟过去。

“咋的了?”

“这老虎,你养的啊?”

“它小时候是我救出来的。”江抑说着,走到帐篷跟前,拉开敞着口的帐篷,回头问潘格润道,“小陈呢?”

潘格润把被雪人追赶又掉进熊窝遇见白天舒的事儿都和江抑说了,江抑拉上帐篷,对他说道:

“走,和我救她去。”

师傅……”潘格润站在原地,有些迟疑地说。

“咋的?”

“这个火,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是熄了的……”

江抑听他这么一说,也低下头去看,就见火堆外面有一截劈开的木头。他捡起来,拇指往木头的断面上摸,摸出一道凹槽后,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天池雪人会用火。”江抑说。

“天池雪人?”

“这些是活动在天池边的群居动物,和人类有着共同的始祖,应该算是猿类里的白化病,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变异成了能隐身的一个种群。”

可是,就算是满身光纤毛,怎么就能隐身呢?”潘格润拿出读书时的那种刨根问底的劲儿,对江抑穷追不舍起来。

“你看那只死了的,毛就是单纯的白色了。他们的大脑应该有一个部分是专门用来控制类似于一种影像分析的,把身体背面的毛发采集到的图像呈现在正面,把正面采集到的图像呈现到背面,这样就看起来像是透视的一样了。”江抑说,“死了之后,没有脑活动,毛发就只是单纯地显现出折射的环境光颜色了。”

江抑刚一说完,就看见潘格润愣着出神,盯着自己的背后。他心说不好,这小子这幅模样,八成是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江抑不知背后是什么,全当是只熊瞎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在野外动物的眼里,不动的东西是很难引起它们注意的,斑马一身黑白条纹,跑起来时在只有黑白视觉的猫科捕食者眼里,就和静态的差不多,看起来直让狮子豹子发懵。背后要真是只熊瞎子,江抑寻思着那还好,被叫成“熊瞎子”也是有原因的,东北黑熊是高度近视眼,距离超过一百米的东西,看起来都模糊一片。

直到脖子上感受到湿热的气息时,江抑还是站在原地,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

“陈鹿……?”潘格润盯着他背后的那东西,磕磕巴巴地问。

江抑心想,既然是陈鹿在背后,潘格润怎么还这么一副神情,多半是有什么不对劲。他把眼睛瞟着肩膀,慢慢转过头,就看见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仁发白,鼻尖就快要贴到他脸上了。

他忙退后两步,这才看清面前的人除了眼睛和白色的头发,的确是陈鹿的模样。

“小陈?”

江抑叫了一声,那陈鹿模样的人没说话,但明显听出来是在叫她,把头偏向一边,斜着眼看江抑。

“师傅,她身上,是陈鹿那件冲锋衣。”

“这林子里,肯定有邪门儿的地方。”江抑说,“来帮我把她绑起来。”

“啊?”潘格润说,“她还能变丧尸不成?”

“差不多吧,估计是受了什么……”

“受了什么?”潘格润见江抑话说了一半,直觉得不是滋味,便追问起来,“咋了师傅?”

江抑没说话,走到陈鹿面前,掰开她的手指,她的手心里握着一个手枪子弹大小的铝筒。

“那是什么?”

“微缩胶卷。”江抑回答说。他蹲了下来,把背上的登山包卸下,脱下冲锋衣蒙在头上,在冲锋衣遮成的“暗室”下从铝筒里拉出胶卷,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又钻出来说,“没事,已经冲洗过了,可以见光。”

底片看样子已经有年头了,拉出来看,几乎每一张相片都褪成了黑片。

“师傅……这你都能看出来是啥玩意?”

“看屁,这胶卷富士的,样式差不多是二战时的了,过了七十几年,能看清就怪了。”江抑刚说完,就看见陈鹿向他眨了下那双血红的眼镜,转过身四肢着地地跑了起来,变成了白色的马尾辫在脑后飞快地晃动着。

“跟着她!”江抑喊了一声,拎起背包就跟了上去,潘格润也来不及反应,拔腿就追了上去。

“师……师傅,你说这胶卷……该不会是……日本人的吧……”

江抑没理他,只见陈鹿忽然停了下来,在一个小土包下站起了身。

“应该就是这儿了。”江抑看了一眼陈鹿,向她伸过去一只手。

陈鹿愣了愣,低头盯着那只手,也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潘格润看见,她那只手,像是得了严重肾病的人一样浮肿发白,被江抑握在了手里。

“小陈,别怕,我们能把你治好的。”江抑说完,踩着膝盖深的雪在土包周围找起了线索。

他踩进一个半米多深的雪坑里,手里的胶卷忽然脱手掉进了那个坑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像是碰到了什么金属的东西。

江抑扒拉开雪洞里的杂草,又把雪踩实,渐渐露出了一条一米多长狭窄的坡道。坡道下有一扇一米五高的铁门,斜着镶嵌在混凝土中,上面斑驳的灰色防锈漆都脱落了大半。

“潘儿,你来。”

潘格润跑过来,看见这景象,“我去他妈的!”

“还真差不多是日本人干的。”江抑掏出刀子来,照那挂锁撬了撬,原本只是打算试一试,没成想这大锁里都锈透了,整个断了开来。

江抑朝潘格润使了个眼色,潘格润把陈鹿在一棵背风的松树下安顿好,就跟了上来。

“1……2……3!”两人合力把铁门拽开,这门里边黑黢黢的,潘格润盯着里边,眼睛足缓了半分钟才能看清。

随着瞳孔越来越放大,潘格润愈发感觉眼前的景象不太对。定了定神,眨了几下眼睛终于看清门后的情况时,他直接大叫了一声“我操”,直接往后打了个趔趄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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