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戮之歌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3-05-10 14:56:27

独立音乐人Dustin Wong以二战末期的日本音乐为对象,为日本英文期刊“The Japan Times”撰写了系列文章“They Are Playing Our Song”。五篇撰文共同呈现出一位职业音乐人对曲词的细妙评析与感悟;絮絮讲述的故事人情同时真诚而冷静地描摹出日本在战争末期的历史境况和国族情绪,使得这些平实的文字尤为特别和珍贵。此篇为该系列的第三部分:The songs that tried to teach Japan to kill



日本军歌《海行兮》


四十年代的风潮似乎正在回归,但却是以一种我们始料未及的方式。据说日本军歌正在一部分年轻人中流行着。


为了了解这种潮流,我向辻田真佐宪做了咨询。他是这种音乐风格的专家,也一直在关注这种复古风潮。


“有效的宣传其实并不足够有力,”辻田说,他讲话的节奏非常快,到了一种引人注意的地步。“但它会偷偷溜进我们的潜意识里,将自身的理念烙刻于我们的头脑之中。”


军歌最近被用于动画和智能手机游戏中,这是一种被称为“萌军”的新风潮。“萌”是御宅族的词汇,指一种诡异的或迷恋式的爱(时常用于表述人们对动漫人物的感情)。“萌军”式的卡通人物常常是身体上装备满军事武器的年轻少女。



“萌军”式的卡通人物


“自卫军近期在他们的征募活动中做出了一点改变,现在就主打动漫人物。”辻田指出说,“而这一招明显非常有效。”


仅仅在七十年之前,日本的民众还会被鼓励去撰写他们自己的军歌,如果写得好甚至可以得到经济上的补偿。随着战事愈演愈烈,一些音乐厂牌开始接受更为激进的音乐内容,例如1941年出现的歌曲《你可以抓住炸弹》(Bakudan Kurai Te de Ukeyo)。


“自明治时代以来大概出现了一万首军歌,”辻田说,“其中约有五十首能非常完美地表现这种音乐风格。”


辻田将《海行兮》(Umi Yukaba)和《爱国行进曲》(Aikoku Koushin Kyoku)这两件作品视为日本军歌的最佳代表。



《爱国行进曲》 儿童合唱团版


《海行兮》于1937年通过NHK国家电台发行。它的歌词挪用了八世纪时期的诗歌作品,并融合了歌剧与国歌副歌的元素。前几句野蛮而冷酷,令人印象深刻:


海行兮,
愿为水中浮尸;
山行兮,
愿为草下腐尸。


然而,军歌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在于它的节奏。《爱国行进曲》使用了一种僵硬的上下起伏的韵调,令人昏昏欲睡,以至于其暴力猛烈的歌词也会因此被人忽略。我曾经偶尔看到的一篇博文就指出说,《燃烧的天空》(Moyuru Ohzora)拥有极为适合走路的节奏,它的音域也低到任何人都可以跟着一起唱的地步。当然,。


对于当时的职业词作者而言,写作军歌是一个赚取钱粮的好方法,但很难说他们是否如艺术家一般为自己的这些作品感到骄傲。西条八十曾为一首重要的战后歌曲《雷神之歌》(Reijinno Uta)作词,有报道说他对自己的工作非常不满,但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甚至还在青年团1938年访日时为他们写过一首名为《青年团万岁》(Banzai Hitler Jugend)的歌曲。北原在战争结束前逝世,那时他的很多同辈都已经不再进行此类歌曲的创作了。



1938年访问日本的青年团团员


辻田说曾有右翼组织要求他能从正面的角度去评论军歌,但他则强调说自己并不是那样去看待这些音乐的。


“我希望人们可以将军歌看作为一种了解历史侧面的方法——不要从任何角度去赞美这种题材及其理念。”


在我们的对话接近尾声时,辻田暗示说他对军歌复兴的后果感到恐惧。“如果有五个军歌的粉丝聚集在一起,而其中一个是保守的右翼分子,那么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其他的四个人会出于礼貌为那一个人调整自己的音乐。这就是危险的地方。那四个人现在就处于被拉入这种理念的危险之中。”


那么像《爱国行进曲》这样的歌曲真的能产生那么巨大的影响吗?鸟肌实作为一名表演艺术家在九十年代获得成功。他的表演将帝国主义及民族主义的主题与媚俗元素杂糅在一起,。但在2014年,鸟肌实与樱井诚一同出现在了日本维新党的宣传海报中,,也是极端民族主义团体“在特会”(Zaitokukai,全称“不允许在日外国人特权市民会”)的领导人。如果鸟肌实的讽刺作品能让他踏上这条道路,那么又有谁能预料军队进行曲中的鼓点声究竟会把它的年轻新粉丝引向何方?



电影《日本海大海战》中的经典画面


作者:Dustin Wong

Dustin生于夏威夷,长于日本,现居东京。曾在流行噪音乐队Ponytail以及Ecstatic Sunshine中担任主要成员,现签约美国著名厂牌Thrill Jockey,至今已发行四张个人专辑。2013年,Dustin与日本流行实验音乐人涩谷系代表人物Takako Minekawa(岭川贵子)合作发行专辑《Tropical Circle》,这种搭配现在也发展为一种现场演绎形式,见证Dustin与岭川贵子联力创造的奇特产物。


译介:阮海蓉

毕业于美国杜克大学东亚研究专业,于2014年加入综合性的跨文化交流计划“西天中土”。现供职于瑞象馆,从事影像研究、策展协助等工作。



* 撰文初刊于The Japan Times,OOOE译介,转载请注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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