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2019经济大悬崖读书札记 | 第二章 跟着日本陷入“昏经济”（四）

一九九七年昏迷至今的日本

我们来看看过去“失落的20年”，日本经济有什么清晰又深刻的残酷教训?日本的经验清楚告诉我们，如果不大刀阔斧改革，我们未来会面临什么局面——如果什么都垮了，难保全世界不会一起陷入昏迷。日本度过最大危机时，还好全球正当荣景之时，但我们不会这么好运。

平均起来看，日本从1997年以来的实质GDP成长略低于零。简言之，就是昏经济。而且我们要警觉，美国大致上正追随着日本的脚步：泡沫之后大衰退，衰退之后又端出刺激方案，导致再度衰退，反复再三（这是因为刺激方案只有短期效果，随着时间过去，这样的效果也会愈来愈小）。如果美国继续照这个循环走，成长会在接下来几年掉到零（甚至更低）……然后反弹个3年左右……接着跌得更惨，直到2020年，届时人口统计循环的消费触底反弹，约2023年或2024年会跟着下一个世代反转向上。

这个现象符合我们人口统计循环的预测，不管是美国还是其他许多已开发国家，都符合我们的预测。不过，这个现象却不太符合正常的债务危机循环的规律：正常的债务危机循环里，因为（秋季的泡沫荣景之后）债务与银行体系去杠杆化，所以经济与金融危机会发生在冬季的一开头。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各国政府端出史上最大规模的凯因斯式（Keynesian）刺激方案，才会出现不符循环规律的现象。各国政府就是不要经济衰退、不削减债务，反正他们现在找到量化宽松这剂新药。

换言之，如果美国继续像日本一样长久刺激经济，我们很可能终究要面对日本面对的结果。只是，目前看来这正是我们的选择。

这样持续高度刺激到了2014年之前，效果就会变得很小，或甚至完全无用。能寻求房贷再融资的人早就再融资了。想想，房贷利率现在走高，美国的房价回升怎么可能长久，特别是现在愈来愈多投机分子从市场抽手，因为价格愈来愈高，利润愈来愈低?

日本1990至1992年的市场崩溃很近似美国2000至2002年的情形。同样地，日本1992年末至1996年末的反弹回升也近似于欧美2003年初至2007年末的反弹回升。不同的是，因为人口统计趋势持续上升，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下一个泡沫了。美国股市达到新高点，但日本的股市没有。日本当初并未大力量化宽松来对抗市场崩溃。1992年末至1996年末之所以回升，主要助力来自1946至1949年最后一波遽增出生潮带来的强劲消费（4年的遽增出生潮，间隔47年后带来4年的股市回升）。

日本1996年后的下一波冲击呼应欧美2008至2009年初的冲击。这波冲击不如第一波严重，因为是从比较低的程度与估价开始的。这是日本终于完全摔下人口统计断崖的结果。这时，日本开始惊慌，并且祭出量化宽松对抗不景气，而且一直延续至今。

请注意，日本的股市一直依赖刺激方案才能反弹，然后又跌到新低，1998、2003、2009与2012年都是如此。另外也请注意，没有哪次反弹回升超过4年半，如2003年初至2007年末，还有1992年中至1996年中，都顶多4年半。同时间，人口趋势持续下降一直到2002至2003年。美国从2009年初开始反弹回升，到了2013年9月就满4年半，到时整个剧本就会走到尾声（注：这个时间判断出现了偏差）。

这第一波冲击让日经指数重挫62%。最后一个低点（至少是目前最后一个），是在2009年初，当时日经指数从高点以来大跌82%。日本走在这一段下坡路时，全世界其他地方几乎都一片荣景。这告诉我们，人口统计的力道有多强，这个断崖又有多危险。

如果未来几年出现比较温和的衰退与股市崩盘，他们可能会面对不断胀大的银行问题，并投下另一回合的庞大刺激方案与较不极端的减债，来试图“解决”问题（就跟日本发生过的事一样）。但我相信，美国与欧洲准备面临下一波更深刻的经济与金融危机，这波危机最晚2014年初之前就会开始，会持续到至少2015年初，也可能延长到2015年中至2016年中。

我们预期2017年末与2020年间会出现一波较小的经济与债务危机，不过可能2017年左右的小反弹之后一样会继续再创新低。但如果我们未来几年出现还算温和的危机，这波深刻危机很可能就会出现在2017年末与2020年初或更之后。

这是因为，今天的世界已变得更加脆弱，欧美的债务比率比1990年代的日本高出许多。各国政府投入空前规模的刺激方案来扩张经济与泡沫，在这种情况下，任何金融危机都可能演变成比2008至2009年更严重的大问题。目前绝大多数的民间债务都尚未去杠杆化，而政府债务又一直增加。银行以及杠杆操作的基金公司再度开始投机，这种投机正是当初2000年与2007年泡沫的成因。而且，现在的利率更低，有利他们杠杆操作。

以日本的消费潮来说，最重要的时点在约2003至2020年，应该会出现回声潮世代主导的经济强劲扩张。可是，由于无止尽的“止痛药”刺激方案导致房地产颓势，债务也并未削减，终究压制了1990年代危机后的日本经济。“有苦痛，才有收获！”但日本却用尽一切办法（目前也继续）避免这样的苦痛。结果，过去20年来日本一点收获都没有。欧美继续这样不计代价避免苦痛，我们就会遭遇相同的命运。除非，眼前的危机能当头棒喝叫我们面对现实，我也认为，在类似2008年的危机再度发生之后，这才是我们可能的解决之道。

根据日本的消费潮趋势，我预测日本未来会走一段更长的下坡路，会从2020年走下坡到2040年代或甚至更久之后。日本的债务比率这么高，人口趋势又不断下降，根本永远不会回复“正常”。除非，日本能鼓励债务去杠杆化，并且鼓励移民，打造更强大的出口大国（像南韩已经做到）。另外，日本也应该鼓励生育，但这更久以后才会产生影响，因为新的世代至少需要20年才会进入经济体，为经济成长做出贡献。

债务去杠杆化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点发生，比较可能是发生在接下来的10年。日本也正积极推行刺激方案让日元贬值以帮助出口。但另一方面，日本社会太保守，不可能大幅开放移民。同样地，要提高出生人数也很难，因为年轻一代很缺乏经济上的安全感，毕竟老一辈已经占尽便宜。

在2013年，日本政府的措施让大家吓了一跳，因为它大量印钞促使日元下跌并增加出口。这种措施只会抬高进口价格，并伤害已经面临挣扎边缘的年轻家庭与老年家庭。而且，以这种人为措施帮助出口很难有持续性的效果，因为其他国家会反击，就好像经济大萧条时以提升关税来自我防卫，但最后只是进一步伤害全球贸易。

近年来，日本政府的刺激方案让经济没跌到美国1930年代那么低。实际上，民间部门在1990与2011年间跌了4%，在这之前于1993年跌了12%，2009年跌了28%，这些都证明日本的民间部门出现小型萧条。

日本1990年以来的成长都来自政府的刺激方案，日本的政府赤字就是“拒绝面对现实”的最佳注解——这也表示，日本经济不但昏迷不醒，也一直依赖维生系统。

记住我的话：这种情况将来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如果全球经济在2014至2019年间走下坡，日本会经历一些震荡，但日本一定也会在2020年后经历一次震荡，因为到时它的人口趋势再次遽跌，利率也随着全球成长回升。如果利率最终回到历史常轨的6%，而不是最近的1%，日本要如何偿还庞大的债务?

想要另一个经济体失去生命力的征兆吗?日本物价基本上持平，偶尔小涨。那么我就要问相信未来会恶性通膨（hyperinflation）的人：你要怎么解释，日本这20年来投下这些诸多范围广大的刺激方案与印钞措施，净通膨却是零?

真正的答案在此：资产泡沫破灭与债务去杠杆化会导致通货紧缩，历史上每一次债务与资产泡沫破灭也的确这样。这次不一样的是，各国政府选择积极对抗通缩，避免大型的银行与债务去杠杆化危机。但这样做很危险。干扰自然秩序或自由市场那只“看不到的手”可不是好事，因为两者都会反扑。

货币政策可能可以缓解危机，但当消费者与企业已经债台高筑，不能或不想再借更多钱的情况下，货币政策不会带来另一波惊人通膨。就算祭出规模庞大的刺激方案，债务也会继续往去杠杆化的方向走。